原文: 士君子立身事主,既名知己,则当竭尽智谋,忠告善道,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俾身全而主安。生为名臣,死为上鬼,垂光百世,照耀简策,斯为美也。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骇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
盖尝因而论之:豫让臣事智伯,及赵襄子杀智伯,让为之报仇。声名烈烈,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呜呼!让之死固忠矣,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何也?观其漆身吞炭,谓其友曰:“凡吾所为者极难,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谓非忠可乎?及观其斩衣三跃,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而独死于智伯。让应曰:“中行氏以众人待我,我故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士待我,我故以国士报之。”即此而论,让馀徐憾矣。
段规之事韩康,任章之事魏献,未闻以国士待之也;而规也章也,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与之地以骄其志,而速其亡也。郄疵之事智伯,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而疵能察韩、魏之情以谏智伯。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而疵之智谋忠告,已无愧于心也。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国士——济国之上也。当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谆谆然而告之日:“诸侯大夫各安分地,无相侵夺,古之制也。今无故而取地于人,人不与,而吾之忿心必生;与之,则吾之骄心以起。忿必争,争必败;骄必傲,傲必亡”。谆切恳至,谏不从,再谏之,再谏不从,三谏之。三谏不从,移其伏剑之死,死于是日。伯虽顽冥不灵,感其至诚,庶几复悟。和韩、魏,释赵围,保全智宗,守其祭祀。若然,则让虽死犹生也,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
让于此时,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曾若是乎?智伯既死,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甘自附于刺客之流。何足道哉,何足道哉!虽然,以国士而论,豫让固不足以当矣;彼朝为仇敌,暮为君臣,腆然而自得者,又让之罪人也。噫!
赏析:
本文主要讲述了春秋时期豫让的故事以及对其行为的不同看法。豫让曾是晋贵族范氏、中行氏的家臣,不被重用而投奔智伯后得到极大的尊重。然而,在赵、魏、韩三家贵族合谋灭了智氏之后,豫让改名换姓,潜入赵襄子宫中企图行刺,未遂而被捕获。释放后,他又用漆身吞炭的办法改变了容貌和声音,再一次行刺,结果又一次被俘。最终,他在朝着衣服“三跃而击之”后伏剑自杀。
历来人们都称赞豫让是忠义之士,但文章作者认为豫让的行为是不值得称道的。真正的忠义应该表现在诱导君主“销患于未形,保治于未然。”必要时以死进谏,促使君主悔悟。这是一种更高明的效忠方式。而豫让充当刺客,为智伯报仇,行为并不值得称道,即所谓的小忠小义。
文末,对那些朝秦暮楚的政客提出了批评,认为他们没有真正效忠于君主。本文是一篇公允评论,以理服人。
总之,豫让的行为在历史上备受称赞,但本文作者则提出了不同的看法。真正的忠义应该是通过劝谏和促使君主悔悟来保护君主和国家。这样的做法比豫让的行为更高明、更有效,更值得我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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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士人和君子要有名望,要忠于主人,如果被称为知己,就应该用尽智慧和劝告,善于启迪,在灾祸未发生之前消除它。在骚动之前保持社会治安,保护自己和主人免受危险。活着时是忠臣,死后成为高尚的鬼魂,留下美名,照耀历史,这才是完美的士人。如果不能拯救危难或骚乱之前,却在事情失败后献身自杀,只为沽名钓誉而迷惑他人,这在君子眼中是不允许的。豫让就曾因此受到批评。作为智伯家臣的豫让,等到赵襄子杀了智伯后,报仇成名,即便是百姓也都知道他是忠臣义士。然而,豫让用死来证明自己的忠诚,但他对朋友说:“我做的事情特别难,我是想使那些怀有二心的人感到羞愧。”这可能会让人觉得他不够忠诚。当豫让连续三次跳起来,用剑戳赵襄子的衣服时,赵襄子责备他不为中行氏而死,但豫让回答说:“中行氏对待我就像对待一个普通人,所以我应该像对待一个普通人那样回报他;智伯把我当做国士,所以我应该像一个国士一样回报他。”从这个意义上说,豫让的表现有些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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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孝孺简介: 方孝孺(1357-1402年),字希直,一字希古,明代著名学者、文学家、散文家、政治家和思想家。他出生于浙江宁海一个书香门第之家,自幼聪明好学,文武兼备。 方孝孺是明朝中期的一位重要思想家和政治家,他的思想主张深受当时社会的推崇,并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他提倡“以经籍为法,尚贤用能,以德为本”的政治理念和“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等思想体系,主张恢复社会正义和人伦道德,谴责当时的腐败和奢侈风气。 在靖难之役时期,方孝孺拒绝为篡位的燕王朱棣草拟即位诏书,坚守原则,被朱棣视为异己,遭到迫害。最终,他在忠于信仰和理想的信条下孤身赴难,不屈而亡。福王时为其追谥文正,人民并称他为“正学先生”。 据传,方孝孺逝世于1402年,享年46岁。他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文化、政治和思想上都有着重大贡献,被尊称为明代的学术泰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