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会于向,将执戎子驹支。范宣子亲数诸朝。曰:“来,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离于瓜州,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与女剖分而食之。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盖言语漏泄,则职女之由。诘朝之事,尔无与焉!与,将执女。”
对曰:“昔秦人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惠公蠲其大德,谓我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毋是翦弃。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诸戎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昔文公与秦伐郑,秦人窃与郑盟而舍戍焉,于是乎有肴之师。晋御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从执政,犹肴志也,岂敢离逷?令官之师旅,无乃实有所阙,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不与于会,亦无瞢焉。”赋《青蝇》而退。
宣子辞焉,使即事于会,成恺悌也。
译文及注释:
会于向,将执戎子驹支。范宣子亲数诸朝。曰:“来,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离于瓜州,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与女剖分而食之。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盖言语漏泄,则职女之由。诘朝之事,尔无与焉!与,将执女。”
会上,范宣子数数诸侯。他说:“来,姜戎氏。昔日秦人迫逐你们的祖先吾离于瓜州,你们的祖先吾离被苫盖,蒙荆棘,最后回到了我们的先君那里。我们的先君惠公有一块不肥沃的田地,与你们剖分后一起食用。现在,诸侯们的事情与我们的国君不如从前,因为有人泄露了话语,这是你们的过错。今天的会议,你们不参加!抓住女子!”
姜戎氏回答道:“昔日秦人贪婪土地,依仗人多,逐赶我们诸戎。惠公宽恕了我们,说我们诸戎是四岳之裔,不应该被割舍。他赐给我们南边的田地,那里有狐狸和豺狼。我们诸戎除去了那里的荆棘,赶走了那里的狐狸和豺狼,成为了先君不侵不叛的臣子,直到今天也没有变心。昔日文公和秦国一起攻打郑国,秦人私下与郑国结盟,却留下了军队。于是就有了肴之师。晋国在上面指挥,我们诸戎在下面协助,秦军最终撤退了,我们诸戎是真的帮了忙。就像捕鹿一样,晋人在前面角住鹿,我们诸戎在后面掎住鹿,和晋国一起把鹿擒住,我们诸戎怎么会逃脱呢?从那时起,晋国的百役都和我们诸戎一起完成,我们一直跟随着政府,就像肴之师一样,怎么会离开呢?让官员的军队缺乏,以便带着诸侯来指责我们诸戎,这是不公平的。我们诸戎的饮食、衣服和贡品都和华夏不同,我们的语言也不通,我们怎么可能做出什么恶行呢?我们不参加这个会议,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说完,他赋诗《青蝇》就离开了。
范宣子听了他的话,派人去处理会议,最终达成了和平。
注释:
重点文字注释:
- 会于向:向,地名,指向城,今河南省南阳市南召县境内。会于向,指在向城举行会议。
- 将执戎子驹支:将,动词,指将要。戎子驹支,指姜戎氏的儿子。
- 范宣子:范宣子,战国时期齐国的大夫,曾任齐国的相国。
- 姜戎氏:姜戎氏,指古代的一个部落,居住在今河南省南阳市一带。
- 秦人迫逐乃祖吾离于瓜州:指秦国迫害姜戎氏的祖先,逐出他们居住的地方,使他们流离失所。
- 乃祖吾离:指姜戎氏的祖先。
- 蒙荆棘:指逃亡时遭受的艰难困苦。
- 我先君:指姜戎氏的祖先。
- 惠公:指齐国的惠公,即齐桓公。
- 不腆之田:指贫瘠的土地。
- 与女剖分而食之:指将土地平分给姜戎氏,与他们共同耕种。
- 诸侯之事我寡君不如昔者:指齐国的国力已经不如以前,不能像齐桓公时期那样对诸侯进行有效的统治。
- 职女之由:指因为言语泄露,导致姜戎氏的女性被掳走。
- 诘朝之事:指在向城举行的会议上的事情。
- 昔秦人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指秦国贪图姜戎氏的土地,逐出他们居住的地方。
- 毋是翦弃:指齐桓公不愿意放弃姜戎氏,而是要保护他们。
- 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指齐桓公赐给姜戎氏的土地贫瘠荒凉,充满野兽。
- 除翦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指姜戎氏为了生存,不得不清除土地上的荆棘,驱赶野兽。
- 至于今不贰:指姜戎氏一直忠诚于齐国,没有叛变。
- 文公与秦伐郑:指晋国的文公和秦国联合攻打郑国。
- 肴之师:指晋国的军队。
- 晋御其上,戎亢其下:指晋国的军队在上面指挥,姜戎氏的军队在下面执行。
- 譬如捕鹿:比喻晋国和姜戎氏合作捕捉猎物。
- 与晋踣之:指姜戎氏和晋国一起将猎物打倒。
- 戎何以不免:指姜戎氏和晋国合作,才能成功捕捉猎物。
- 以从执政,犹肴志也:指姜戎氏一直跟随齐国的执政,像烹调中的调料一样,为齐国的事业做出贡献。
- 令官之师旅:指齐国的军队。
- 无乃实有所阙,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指齐国的军队缺乏姜戎氏的支持,导致无法有效地对诸侯进行统治,而姜戎氏却被指责为罪犯。
- 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指姜戎氏和齐国的文化、习俗、语言等方面存在差异。
- 不与于会,亦无瞢焉:指姜戎氏不参加向城的会议,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失落。
- 赋《青蝇》而退:指姜戎氏离开会议现场后,写下了一首《青蝇》的诗歌,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 成恺悌:成恺悌,战国时期齐国的大夫,曾任齐国的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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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析:
《左传》是中国历史上一部非常有价值的史书,除了记录了各国之间的战争和政治斗争外,还记录了一些谋臣说客的辞令艺术。这种说服对手的方式不是靠虚张声势或者谎言,而是以事实为基础,以真理为武器。其中,《驹支不屈于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在这篇文章中,范宣子责难驹支,指责他是晋国众叛亲离的罪魁祸首。但驹支并没有选择回避或者反击,而是凭借事实一点一点驳倒了范宣子的责难。他首先表示晋国所赏赐的土地比较贫瘠,恩情并不足以让他们感激涕零。其次,他强调羌戎曾经帮助晋国全歼秦军,已经尽了自己的力量,并且在之后也始终忠诚无二。最后,他暗示晋国内部的问题并不是由于羌戎造成的,而是他们自己制造的。所有的辩辞都充满了正义感和道理,使得范宣子不得不服气。
通过这篇文章,我们可以看到驹支的智慧和才干,以及他强调真理和事实的态度。这种以事实说话的辞令艺术不仅在古代有用,现代同样值得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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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驹支不屈于晋》是《左传》中的一个小故事,但是它却蕴含着深刻的历史和文化内涵。这个故事让我们看到了当时少数民族在霸权制度下所受压迫的深重,也让我们从驹支与范宣子的冲突与和解中看到了古代各民族既斗争又融合的复杂关系的缩影。
在这个故事中,范宣子是一个傲慢自大、言语恶劣的人物。他在一开始就用凶恶的态度喊出了“来,姜戎氏!”的口号,显示出其威严和霸气。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他毫无根据地把责任全部推给了驹支,并对其进行了威胁和恐吓。
相比之下,驹支则表现出了更加冷静和理智的一面。他用逐层辩驳的方式,洗刷被泼在身上的污水,维护自己和部落的清白。他的语言艺术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把握分寸,不失分寸。这种个性化的语言表现让人感到他是一个强者,有着坚定的信仰和独立思考的能力。
这个故事不仅仅是一个小插曲,它让我们看到了古代各民族之间复杂关系的真实写照,同时也反映了当时少数民族在霸权制度下所受到的深重压迫。这种历史价值使得这个故事成为了中国古代民族关系史上一段耐人寻味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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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及注释:
一晋国范宣子同各国大夫在向地会晤。会晤时准备拘捕姜戎首领驹支。范宣子亲自在殿上指责他,说:“来!姜戎氏!从前秦国人在瓜州追逐你的祖父吾离,你祖父吾离身披白茅,头戴荆条,前来归附我们先君。我们先君惠公仅有不多的田地,还与你们平分了,以供给食用。现在诸侯事奉我们国君不如从前了,大概是言语泄漏了出去,主要是由于你的缘故。明早会晤的事,你不要参加了。参加,就拘捕你。”
注释:
晋国:春秋时期的一个国家,存在于今天的山西、河南和陕西地区。
范宣子:晋国大夫,西周时期的宰相。
姜戎:战国时期的部落,现今河南一带的姜村。
驹支:姜戎首领。
吾离:姜戎历史上的一位领袖,也是驹支的祖父。
瓜州:春秋时期的一个地方,位于今天的陕西兴平市。
先君:指晋国的先代君主。
惠公:晋国君主,春秋时期的重要人物。
南部边境的田地:指晋国为姜戎分配的领土,位于今天的湖南和广东一带。
狐狸居住,豺狼吼叫的地方:形容当时的南方土地荒芜、偏远。
四岳:指泰山、华山、衡山和恒山,是中国古代的著名山峰。
肴山之战:公元前673年,晋国和郑国在河南省南阳市境内肴山进行的一场战争。
戍守:派遣军人驻守的地方。
譬如捕鹿:比喻将责任归咎于别人。
执政:指当时的晋国执政官。
驹支回答说:“从前秦国人倚仗他们人多,对土地贪得无厌,驱逐我们戎人。惠公表示了大恩大德,说我们戎人,是四岳的后代,不要抛弃这些人。赐给我们南部边境的田地,那里是狐狸居住,豺狼吼叫的地方。我们戎人铲除了那里的荆棘,驱逐了那里的狐狸豺狼,成为先君不侵扰不背叛的臣属,直到现在没有二心。”“从前文公与秦国讨伐郑国,秦国人偷偷与郑国订盟,并在郑国安置了戍守的人,于是就发生了肴山之战。晋军在前面迎击,戎人在后面抵抗,秦军有来无回,实在是我们戎人使他陷入这个境地的。譬如捕鹿,晋国人抓住它的角,戎人拖住它的腿,与晋国人一起将它摔倒。戎人为什么不能免于罪?从这次战役以来,晋国的所有战役,我们戎人都是相继按时参加,前来追随执政,同肴山之战时的心意一样。”
注释:
文公:晋国君主,春秋时期的重要人物。
郑国:春秋时期的一个国家,位于今天的河南省西南部。
订盟:缔结盟约。
秦国:春秋时期的一个国家,位于今天的陕西省。
摔倒:把猎物控制住,使其不能逃脱或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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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明简介: 左丘明(前556年-前451年),汉族,春秋末期鲁国都君庄(今山东省肥城市石横镇东衡鱼村)人,相传曾任鲁国史官,是中国古代伟大的史学家、文学家、思想家、军事家。晚年双目失明,著有中国重要的史书巨著《左氏春秋》(又称《左传》)和《国语》,两书记录了不少西周、春秋的重要史事,保存了具有很高价值的原始资料。由于史料翔实,文笔生动,引起了古今中外学者的爱好和研讨,被誉为“文宗史圣”“经臣史祖”,孔子、司马迁均尊左丘明为“君子”,历代帝王多有敕封:唐封经师;宋封瑕丘伯和中都伯;明封先儒和先贤。